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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下)

山东孙子研究会 2022/10/26 浏览:10099

36、太宗曰太公云:“以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墓险阻。又孙子云:“天隙之地丘墓故城兵不可处。如何

靖曰用众在乎心一心一在乎禁祥去疑。倘主将有疑忌则群情摇,群情摇则敌乘衅而至矣。安营据地便乎人事而己。若涧、井、陷、隙之地及如牢如罗之处,人事不便者也。故兵家引而避之防敌乘我。丘墓故城,非绝险处我得之为利岂宜反去之乎?太公所说,兵之至要也。

[译文]

太宗问:太公说:“用步兵对战车和骑兵作战,必须依托丘陵、墓地以及险峻阻绝的地形。”孙子又说:“天隙之地和丘陵、墓地以及无人居住的城池废墟,军队不可停驻。”(两种说法不同)为什么?

李靖答:用兵作战,在于统一意志,统一意志,在于禁止谣言,消除疑忌。假使主将有所疑忌,那军心就动摇,军心动摇,那敌人就会乘隙而来了。安营札寨,据守阵地,应当便利军队的行动。如绝涧、天井、天陷、天隙以及天牢、天罗等地形,都是不便于军队行动的,所以用兵时应当避开它,以防止敌人乘隙攻我。至于丘陵、墓地和城池的废墟不是很险阻的地方,我得了对我有利,那怎能放弃而不利用呢。太公的说法是用兵最重要的原则。

37、太宗曰朕思凶器无甚于兵者行兵苟便于人事岂以避忌为疑。今后诸将有以阴阳拘忌失于事宜者卿当丁宁诫之。

靖再拜谢曰臣按《尉缭子》云:“黄帝以德守之以刑伐之。是谓刑德非天官时日之谓也。然诡道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后世庸将泥于术数,是以多败不可不诫也。陛下圣训臣即宣告诸将。

[译文]

太宗说:我想天下凶恶的事情没有超过战争的,作战时只要有利于军队的行动,那能因为避讳阴阳术数而犹豫不决呢,今后诸将如因拘泥于阴阳术数而失去机宜的,你当再三地告诫他们。

李靖再拜谢说:我按《尉缭子》所说:“黄帝用仁德安定天下,用武力讨伐敌人”兵家所说的刑与德就是这样,不是阴阳家所讲的天官时日等迷信说法。然而诡诈之道,可以使人去做,但不可以使人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去做。后来平庸无能的将领往往拘泥于阴阳术数,因而多有失败,不可不以此为戒。陛下的圣训,我立即宣示各将领。

38、太宗曰兵有分有聚各贵适宜前代事迹孰善此者?

靖曰苻坚总百万之众而败于淝水此兵能合不能分之所致也。吴汉讨公孙述与副将刘尚分屯相去二十里述来攻汉尚出合击大破之此兵分而能合之所致也。太公云:“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

太宗曰苻坚初得王猛,实知兵遂取中原及猛卒坚果败此糜军之谓乎吴汉为光武所任兵不遥制故汉果平蜀此不陷孤旅之谓乎得失事迹足为万代鉴。

[译文]

太宗问:兵力的使用有分散有集中,必须各得其当,从过去的事迹来看,谁运用得最好?

李靖答:前秦苻坚统率百万大军,被谢玄击败于淝水,这是用兵能合不能分的结果。汉光武命吴汉讨伐公孙述,吴与副将刘尚分处扎营,相距二十里,当公孙述进攻吴汉时,刘尚出兵合击,大败公孙述,这是用兵分而能合的结果。太公说过:“当分散而不能分散,就是被束缚的军队;当集中而不能集中,就是被孤立的军队。”

太宗说:是这样。苻坚最初因为任用深知兵法的王猛,所以取得中原,王猛死后,苻坚果然在淝水失败,这是军队被束缚住的缘故啊!吴汉受到光武的信任,用兵作战不受朝廷的牵制,所以吴汉果然平定了蜀地,这是军队未陷入孤立境地的缘故呀!前代这些得失的事迹,可作为后世的借鉴。

39、太宗曰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巳。

靖良久曰诚如圣语。大凡用兵若敌人不误则我师安能克哉。譬如奕棋两敌均焉一着或失竟莫能救。是古今胜败率由一误而已况多失者乎。

[译文]

太宗说:我看了很多兵书,千章万句,没有超出“使用多种方法以造成敌人的错误”一句话。

李靖考虑了很久说:确如陛下所说的。大凡用兵作战,若是敌人没有错误,那我军怎能取得胜利呢。譬如下棋,双方势均力敌,若一着失误,则全局无救。古今胜负,大都是由于一着失误,又何况多次失误呢。

40、太宗曰攻守二事其实一法欤。《孙子》曰“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不言敌来攻我我亦攻之我若自守敌亦守之。攻守两齐其术奈何?

靖曰前代似此相攻相守者多矣皆曰“守则不足攻则有余”。便谓不足为弱有余为强盖不悟攻守之法也。臣按《孙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且自守待敌之可胜则攻之尔非以强弱为辞也。后人不晓其义则当攻而守当守而攻二役既殊故不能一其法。

太宗曰信乎!有余不足,使后人惑其强弱,殊不知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余也。示敌以不足则敌必来攻此是敌不知其所攻者也示敌以有余则敌必自守此是敌不知其所守者也。攻守一法敌与我分为二事。若我事得则敌事败敌事得则我事败得失成败,彼我之事分焉。攻守者,一而已矣得一者百战百胜。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其知一之谓乎。

靖再拜曰深乎!圣人之法也。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同归乎胜而己矣。若攻不知守守不知攻不惟二其事抑又二其官。虽口诵孙吴,而心不思妙攻,守两齐之说其孰能知其然哉。

[译文]

太宗说:进攻和防守两件事情,其实都是用以致胜的方法罢了。《孙子兵法》说:“善于进攻的,能使敌人不知道在那里防守才好;善于防守的,能使敌人不知道从那里进攻才好。”但是不曾讲到,敌人若来攻我,我也进攻敌人,我若防守,敌人也进行防守。这样相攻相守,要想取胜应采用什么方法?

李靖答:从前相攻相守的战例甚多,他们都说“防守是力量不足,进攻是力量有余”。认为兵力不足便是力量薄弱,兵力有余便是力量强大,这是没有领会运用攻守的方法。我按《孙子兵法》说:“不能取胜时,就采取防守;可以取胜时,就实施进攻。”也就是说,还没有战胜敌人的可能时,我就暂时防守,等到创造了取胜的条件,然后再进攻,并不是专就力量强弱来说的。后人不了解这种意义,应当进攻反而防守,应当防守反而进攻,既然违反了攻守运用的原则,便不能把进攻和防守的方法统一起来。

太宗说:就是这样。有余或不足使人怀疑为力量的强弱。那里知道防守的原则要对敌假装力量不足,进攻的原则要对敌假装力量有余。对敌假装力量不足,敌人必然要来进攻,这是使敌人不知其不当进攻。对敌假装力量有余,敌人就必然采取防守,这是使敌人不知其当防守。进攻和防守本来都是致胜的方法,但从敌我双方说来就分一攻一守两个方面了。我若运用得当,敌人就会失败;敌若运用得当,我就会失败,从得失成败的结局看,就可以分出敌我运用的好坏了。攻和守不过是致胜的方法而已,掌握了这种致胜的方法,就能百战百胜。所以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说要懂得攻守之法的道理。

李靖再拜说:圣人的兵法是很深奥的。进攻是防守的转化,防守是进攻的手段,两者都是为了战胜敌人。若攻不知守,守不知攻,这不仅是把攻守截然看作两回事,而且是把攻守的运用各自孤立起来了。虽然口诵孙、吴兵法,但不能理解其运用的奥妙,而把攻守对立起来,他怎能知其所以然呢!

41、太宗曰《司马法》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此亦攻守一道乎?

靖曰有国有家者曷尝不讲乎攻守也。夫攻者不止攻其城击其阵而已必有攻其心之术焉。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阵而已必也守吾气而有待焉。大而言之为君之道小而言之为将之法。夫攻其心者所谓知彼者也守吾气者所谓知己者也。

太宗曰诚哉。朕常临阵先料敌之心与己之心孰审然后彼可得而知焉察敌之气与己之气孰治然后我可得而知焉。是以知彼知己,兵家大要。今之将臣虽未知彼苟能知己则安有失利者哉。

靖曰孙武所谓“先为不可胜”者知己者也“以待敌之可胜”者知彼者也。又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臣斯须不敢失此诫。

[译文]

太宗问:《司马法》说:“国家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也是攻守的道理吗?

李靖答:凡是有国有家的,何尝不讲求攻守之道呢!进攻,不仅是攻打敌人的城池和冲击敌人的营阵,还必须有瓦解敌人军心的方法。防守,不仅要有完善的壁垒和坚固的营阵,还必须保特旺盛的士气,待机破敌。从大的方面讲,是为君的应该懂得的道理。从小的方面讲,是为将的应掌握的方法。瓦解敌人的军心,就是所谓的知彼,保持我旺盛的士气,就是所谓的知已。

太宗说:是这样。我每逢临敌作战,必先判断敌方的策划和我方的策划谁比较周密,然后敌方的虚实就可以知道了;察明敌方的士气和我方的士气谁比较旺盛,然后我方的强弱就可以知道了。所以知彼知已是兵家的重要原则。现在的将领,即使不知道敌人情况,如果能够了解自己的情况,怎么还会失利呢。

李靖说:孙武所谓“首先造成不可被敌战胜的条件”,这就是知已;“等待可以战胜敌人的机会”,这就是知彼。又说:“不可被敌战胜,在于自己的主观努力,可以取得胜利,在于敌人是否产生缺点和错误。”,我用兵时一点也不敢违背这一教诲。

42、太宗曰《孙子》言三军可夺气之法:“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如何?

靖曰夫含生禀血鼓作斗争虽死不省者气使然也故用兵之法必先察吾士众激吾胜气乃可以击敌焉。吴起四机以气机为上无他道也能使人人自斗则其锐莫当。所谓朝气锐者非限时刻而言也举一日始末为喻也。

凡三鼓而敌不衰不竭则安能必使之惰归哉。盖学者徒诵空文而为敌所诱苟悟夺之之理则兵可任矣。

[译文]

太宗问:《孙子兵法》上说,使敌军挫伤士气的方法是:“朝气猛锐,昼气怠惰,暮气衰竭;善于用兵的人,要避开敌人的锐气,等待敌人懈怠衰竭的时候再打击它。”这种说法怎样?

李靖答:凡有血气的人,能鼓起勇气与敌斗争,至死也不知道惧怕,这是气势所起的作用。所以用兵的方法,必须首先察明我士卒斗志,激励其战胜敌人的勇气,这样才可以进击敌人。吴起所说的机,把气机放在首要地位,没有别的道理,就是说只要能使人人勇于战斗,其猛锐的力量是不能阻挡的。所谓朝气猛锐,并不是限于时刻来说的,而是拿一天的早晚作比喻的。敌人经过三次冲击,而士气没有衰竭,又怎能一定使它懈怠衰竭呢!学兵法的人,只是背诵空洞条文,结果为敌人所诱惑,假如能懂得使敌人丧失士气的道理,就可叫他统兵作战了。

43、太宗曰卿尝言李勣能兵法久可用否?然非朕控御则不可用也,他日太子治若何御之?

靖曰为陛下计莫若黜勣令太子复用之则必感图报于理何损乎!

太宗曰!朕无疑矣。

太宗曰李勣若与长孙无忌共掌国政,他日如何?

靖曰勣忠义,臣可保任也。无忌佐命大功陛下以肺腑之亲委之辅相。然外貌下士内实嫉贤。故尉迟敬德面折其短遂引退焉。侯君集恨其忘旧因以犯逆。皆无忌致其然也。陛下询及臣臣不敢避其说。

太宗曰勿泄也朕徐思其处置。

[译文]

太宗问:你曾说过李勣深知兵法,天长日久还可以任用他么?如果不是我控制驾驭他就不可用了。将来太子李治怎样控制他呢?

李靖答:为陛下打算,不如由你免去李勣的职务,将来由太子再来起用他,那他必定会感恩图报,这在道理上有什么损害呢!

太宗说:好!我没什么疑虑了。

太宗问:若用李勣和长孙无总共同掌管国家大事,将来会怎么样呢?

李靖答:李勣为忠义之臣,我可以保证他能胜任。至于长孙无忌有辅佐陛下创业的大功,陛下又以肺腑至亲委任他做辅相。但是他表面上虽然谦恭下士,其实内心嫉能妒贤。所以尉迟敬德曾经当面指责过他的短处,(因为怕他报复)就引退了。侯君集恨他忘怀旧好,因而参加了废太子承乾的谋反,这都是长孙无忌造成的。陛下既然问到我,我不敢避而不谈。

太宗说:不要泄露,待我从长考虑后再作处理。

44、太宗曰汉高祖能将将其后韩彭见诛萧何下狱何故如此?

靖曰臣观刘项皆非将将之君。当秦之亡也张良本为韩报仇陈平韩信皆怨楚不用故假汉之势,自为奋尔。至于萧、曹、樊、灌,悉由亡命高祖因之以得天下。设使六国之后复立人人各怀其旧则虽有能将将之才,岂为汉用哉。臣谓汉得天下由张良借箸之谋萧何漕挽之功也。以此言之韩彭见诛范增不用其事同也臣故谓刘项皆非将将之君。

太宗曰光武中兴能保全功臣不任以吏事此则善于将将乎

靖曰光武虽籍前构易于成功然莽势不下于项籍寇邓未越于萧曹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贤于高祖远矣。以此论将将之道臣谓光武得之。

[译文]

太宗问:汉高帝善于统御将帅,后来韩信和彭越被杀,萧何又下狱,为什么这样对待功臣呢?

李靖答:我看刘邦、项羽都不是善于统御将帅的君王。当秦二将灭亡时,张良本来是想为韩国报仇,陈平、韩信都怨恨楚项王不肯重用,所以他们借刘邦的势力来为自己谋求出路。至于萧何、曹参、樊哙、灌婴都是亡命之徒,投奔刘邦,高祖因为用了这些人才得了天下。假若当时使六国的后代重新复国,这些人必因怀念旧主而离去,刘邦纵有御将才能,他们又怎能为汉所用呢!我认为刘邦之所以能得天下,是由于张良借箸之谋和萧何、漕挽之功。以此来说,韩信和彭越的被杀,以及范增的不被重用,这两件事情是相同的。所以说刘邦和项羽都不是善于统御将帅的君王。

太宗问:光武中兴以后,为了保全功臣,不让他们主管朝政,这是善于统御将帅吗?

李靖答:光武虽然凭籍前人的基业容易成功,然而王莽的权势不下于项羽、邓禹和寇恂的才能也没有超过萧何和张良,可是光武独能以至诚待人,使用温和的政策保全功臣,这就比高祖贤明多了。以这样事例来评论统御将帅的方法,我认为光武是成功的。

45、太宗曰古者出师,命将斋三日授之以钺,曰从此至天,将军制之。又授之以斧,曰从此至地将军制之。又推其毂,曰进退唯时。既行军中但闻将军之令不闻君命。朕谓此礼久废今欲与卿参定遣将之仪如何?

靖曰臣窃谓圣人制作,致斋于庙者所以假威于神也授斧钺又推其毂者所以委寄以权也。今陛下每有出师必与公卿议论告庙而后遣此则邀以神至矣每有任将必使之便宜从事此则假以权重矣。何异于致斋推毂邪!尽合古礼其义同焉。不须参定。

上曰善。乃命近臣书此二事,为后世法。

[译文]

太宗问:古时出兵作战任命大将时,君王必先斋戒三天,然后将钺授给他说:从此上至天的事情由将军全权处理。又将斧授给他说:从此下至地的事情由将军全权处理。又推着他的车子说:军队进退由你根据情况决定。出发以后,军中只听将军的指挥,不等待君王的命令。我以为这种礼仪早已废弃了。现在想和你参照古礼制定遣将的礼仪,你看如何?

李靖答:我认为圣人所制定的在宗庙斋戒的礼仪。是为了假借神威,授给斧钺和推毂,是为了授给将军以军权。现在陛下每当出师作战,必先与公卿商议,并祭告宗庙而后派遣大将,这样假威于神的礼仪算是做到了;每当任命大将,必使他们见机行事,就是给了他们很大的权力。这与斋戒推毂有什么区别呢!这是完全符合古礼的,其义也相同,所以不须再来参照制定了。

太宗说:好。于是就命近臣记载上这两件事,做为以后遣将的法度。

46、太宗曰阴阳术数废之可乎?

靖曰不可。兵者,诡道也托之以阴阳术数则使贪使愚兹不可废也。

太宗曰卿尝言天官时日明将不法暗将者拘之废宜亦然。

靖曰昔纣以甲子日亡武王以甲子日兴天官时日甲子一也殷乱周治兴亡异焉。又宋武帝以往亡日起兵军吏以为不可,帝曰:“我往彼亡,果克之。由此言之可废明矣。然而田单为燕所围单命一人为神拜而祠之神言:“燕可破。单于是以火牛出击燕大破之。此是兵家诡道。天官时日亦犹此也。

太宗曰田单托神怪而破燕太公焚蓍龟而灭纣二事相反何也?

靖曰其机一也或逆而取之或顺而行之,是也。昔太公佐武王,至牧野遇雷雨旗鼓毁折散宜生欲卜吉而后行,此则因军中疑惧必假卜以问神焉。太公以谓腐草枯骨无足问且以臣伐君岂可再乎然观散宜生发机于前太公成机于后逆顺虽异其理致则同。臣前所谓术数不可废者盖存其机于未萌也,及其成功,在人事而已。

 [译文]

太宗问:阴阳术数可以废除吗?

李靖答:不可。用兵是讲求诡诈之道的,假托阴阳术数,是治贪婪愚昧之人的一种办法,所以不可废除。

太宗说:你曾说过天官时日,明智的将领不以为法,是不用的,而愚昧的将领却往往受它拘束,废除了也是应该的。

李靖说:从前商纣在甲子日出兵遭到灭亡,而周武王在甲子日出兵获得成功,按天官时日讲,同是一个甲子日,结果是殷乱周治,兴亡不同。又宋武帝在往亡日兴兵讨伐南燕,将吏们以为不可,宋武帝说:“我一前往,他就灭亡。”后来果然战胜了南燕。由此来说,阴阳术数可以废除是很明显的了。然而齐将田单在即墨被燕军围困时,命一人假装神师,亲自礼拜祠祭,神师说:“燕军可以破。”于是田单以火牛出击,大破燕军。这就是兵家诡作之道。天官时日的说法,也是这样的。

太宗问:田单假托神怪破了燕军,可是太公焚毁蓍龟而灭了商纣,二事相反(但都获得成功),是什么缘故呢?

李靖答:其动机巩固军心是一致的,有的采用相反的办法而取得成功,有的顺应当时的情况而采取有利的行动。从前太公辅佐武王伐纣,进军到牧野,忽然遇到雷雨,旗鼓都被折毁,谋臣散宜生想占卜问吉然后行动,这是因为当时军心疑惧,必须假借占卜问神以安军心。太公认为腐草枯骨没有请问的必要,况且这是以臣伐君,怎能等待吉日再行举事呢。看起来散宜生产生用占卜巩固军心的动机于前,太公采用毁蓍龟成全巩固军心的动机于后。逆顺虽然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我在前面所说的阴阳术数不可废除,是为了用这种办法来防患于未然。至于一切事情的成功,主要还取决于人的努力。

47、太宗曰当今将帅唯李勣、道宗、薛万彻除道宗以亲属外孰堪大用?

靖曰陛下尝言勣、道宗用兵不大胜亦不大败万彻若不大胜即须大败。臣愚思圣言不求大胜亦不大败者节制之兵也或大胜或大败者幸而成功者也。故孙武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节制在我云尔。

[译文]

太宗问:现在的将帅,只有李勣、道宗、薛万彻。这三人中,除了道宗是亲属之外,那个可以重用呢?

李靖答:陛下曾说李勣、道宗用兵不大胜也不会大败。薛万彻若不大胜就是大败。我考虑圣上的话,不求大胜也不会大败的,是有节制的军队,或者大胜或者大败的,是凭侥幸成功的军队。所以孙武说:“善于指导作战的人,使自己常处于不败的地位,而不失去任何击败敌人的机会”,使军纪严整的方法在于自己掌握。

48、太宗曰两陈相临欲言不战安可得乎?

靖曰昔晋师伐秦交绥而退。《司马法》曰:“逐奔不远纵绥不及。臣谓绥者御辔之索也。我兵既有节制敌兵亦正行伍岂敢轻战哉。故有出而交绥退而不逐各防其失败者也。孙武云:“勿击堂堂之阵无邀正正之旗。若两军体均势等苟一轻肆为其所乘则或大败理使然也。是故兵有不战有必战夫不战者在我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不战在我何谓也?

靖曰:“孙武云我不欲战者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敌有人焉则交绥之间未可图也故曰不战在我。夫必战在敌者孙武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本待之。敌无人焉则必来战吾得以乘而破之。故曰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深乎节制之兵得其法则昌、失其法则亡。卿为纂述历代善于节制者具图来上朕当择其精微垂于后世。

靖曰臣前所进黄帝、太公二陈图,并《司马法》、诸葛亮奇正之法此已精悉历代名将,用其一二,成功者亦众矣。但史官鲜克知兵不能纪其实迹焉。臣敢不奉诏当纂述以闻。

[译文]

太宗问:双方对阵,要想不战,怎能办得到呢?

李靖答:从前晋国与秦国作战,刚一接触双方就退兵了。《司马法》说:“追击逃军不要追得太远,追击退兵不能靠得太近。”我所说的“绥”,就是驾御马的缰绳。我军的行动既有节制,敌军的队伍也很严整,这样怎敢轻于交战呢?所以才有两军临战而退,退而不追的情况,这都是为了预防各自的失败。孙武说:“不要攻击阵容强大的敌军,不要袭击旗旌整齐的敌人。”假若双方势均力敌,一旦轻举妄进,为敌所乘,就会大败,这是很自然的道理。所以,用兵有不战,有必战的说法。不与敌人作战,是由于我的条件不足,必与敌人作战,是在于敌人有隙可乘。

太宗问:不与敌人作战,是由于我的条件不足,这是指什么说的呢?

李靖答:“孙武说:“我不想和敌人作战,虽然画地而守,敌人也无法同我作战,那是因为使敌人陷于迷惑而不知所措的缘故。”如果敌方有善于指挥的人,在两军交战时,就难于取胜,所以说不与敌战,是因为自己的条件还不具备。至于必与敌人作战,是在于敌人有隙可乘。孙武说:“善于调动敌人的,是显示各种假像,使敌人信以为真听从调动,给敌人一些好处,敌人就会贪利来取,用小利调动敌人,用主力待机打击他。”如果敌方没有善于指挥的人,必然轻率来战,我便乘隙击破他。所以说必与敌人作战,是在于敌人有隙可乘。

太宗说:节制之师的道理很深奥啊!掌握这个法则就会胜利,违背这个法则就会失败。你可去编纂历代善于节制军队战斗行动的战例,并绘制成图呈送上来,我要选择其中最好的传于后世。

李靖答:我以前呈送的黄帝、太公二阵图和《司马法》以及诸葛亮的奇正之法,都已经很详细了,历代名将运用其中一、二而取胜的为数很多。但史官懂得用兵的很少,因此,他们不能记载战争实迹。我一定遵照命令编纂上报。

49、太宗曰兵法孰为最深者

靖曰臣尝分为三等使学者当渐而至焉。一曰道二曰天地三曰将法。夫道之说,至微至深《易》所谓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是也。夫天之说阴阳地之说险易。善用兵者能以阴夺阳以险攻易,《孟子所谓天时地利者也。夫将法之说,在乎任人利器《三略》所谓得士者昌,管仲所谓器必坚利者是也。

太宗曰然。吾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百战百胜中也深沟高垒以自守者下也。以是校量,孙武著书三等皆具焉。

靖曰观其文迹其事亦可差别矣。若张良、范蠡、孙武,脱然高引,不知所往此非知道安能尔乎。若乐毅、管仲、诸葛亮,战必胜守必固此非察天时地利安能尔乎。其次,王猛之保秦谢安之守晋非任将择材缮完自固安能尔乎。故习兵之学必先由下以及中由中以及上则渐而深矣。不然则垂空言徒记诵无足取也。

太宗曰道家忌三世为将者不可妄传也。亦不可不传也。卿其慎之。

靖再拜出尽传其书与李勣。

 [译文]

太宗问:古人的兵法,哪家最深奥?

李靖答:我曾把兵法分为三等,使学习的人循序渐进,逐步达到精通。一是“道”,二是“天地”,三是“将法”。所谓“道”是极为精深微妙的,就是《易经》所说的最有智慧的人,是不用刑杀而能服人的;所谓“天”是指夜间和白昼而言;所谓“地”是指险易而言。善于用兵的人,能够利用夜间以夺取白天难以取得的胜利,能够利用不利地形去进攻处于有利地形的敌人。孟子所说天时、地利就是这个道理。所谓“将法”,是指善于任用贤能和使用优良的兵器,就是《三略》所说的“得到贤能之士就能胜利”,和管仲所说的“器械必须坚固锋利”的道理。

太宗说:是这样。我认为不战而使敌人屈服的是上等,百战百胜的是中等,深沟高垒坚阵防守的是下等。按这样比较,孙武兵法三说法都有了。

李靖说:看了古人的文章,推究古人的事迹,也就可以看出差别了。如张良、范蠡、孙武三人成功以后,就毫无牵挂地超然引退,不知去向,若不是懂得“道”的微妙,怎能那样呢!如乐毅、管仲、诸葛亮,能够战必胜,守必固,若不是明察天时地利,怎能那样呢!其次,如王猛的安定前秦,谢安的捍卫东晋,若不是善于任用良将选择人才,修备甲兵以求自固,怎能那样呢!所以学习兵法,必须先由下到中等,由中等到上等,就能逐渐由浅入深了。不然的话,就不过是只尚空谈,只知道背诵兵法的条文,那是不足取法的。

太宗说:道家的说法,忌讳三代为将,是说兵法不可妄传,但不可不传,你应慎重传授。

李靖再拜后退出,将他的全部兵书传授与李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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